来美容院聊天的女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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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国庆节那天，来美容院的顾客特别少，叶玲坐在接待区翻看一本美容杂志，午后的阳光穿过透亮的玻璃门落在厅堂的地面上，气氛安静和谐。不知不觉中，叶玲就有了一点睡意，正想打个小盹，叮呤！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，走进来一个穿紫色裙子的长发女人。
　　“欢迎光临！”叶玲的精神立刻振奋起来，起身招呼。
　　女人礼貌地微微点了点头，在接待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，开口对叶玲说：“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吗？”“当然可以。”叶玲微笑着回答。但女人却没有接着讲话。叶玲等她开口，心里开始有点好奇。她看到女人的长发齐整有型，有刚刚修剪过的痕迹，但是脸色黯淡，眼圈有些发青，似乎没有休息好。这样近距离仔细端详，叶玲才发现她其实还年轻，而且，叶玲还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。
　　短暂的沉静之后，女人忽然开口，“呃……不好意思，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？”
　　“什么问题？”叶玲更加好奇。
　　“嗯……这……这该怎么说好呢？”女人的手指涩涩地掠过头梢，“你可以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吗？”
　　叶玲点头，示意女人继续说下去。
　　“我以前有一个很要好的男朋友，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。我们之间的感情发展得相当顺利，虽然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，但当初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，就仿佛有一股魔力在推动着我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，就是他！他就是我一直等待的人。更令我高兴的是他也响应了我的示爱，我们彼此相爱，我整个人都陶醉在幸褔的喜悦之中，只不过……”
　　女人停止叙述，脸色更加黯淡了。“发生了什么事吗？”叶玲着急地追问。
　　女人略微停顿后，继续说下去，“只不过我忘了幸褔的背后，往往藏匿着最可怕的恶魔。就在我们订婚前一个月的一个晚上，他……他遭到歹徒的袭击……受了重伤，而且破了相。”
　　“啊？！”叶玲轻声惊叫了一声。
　　“都怪我！要是我那天不坚持那么晚回去就好了！”女人懊悔地用力捶打面前的茶几，杯子中的玫瑰花茶因为剧烈震动洒了出来。
　　“你想问我什么呢？”叶玲一面擦拭茶几上的水渍一面问。
　　“我对他的感情不会动摇的，我决定等他养好身体就结婚，可惜……可惜他自杀了！”经历了刚才的冲动，女人说话的语调重新平静下来，但叶玲感觉得出，当时的她是多么的难过与震惊。叶玲睁大了眼睛，紧张地看着女人。
　　“幸运的是发现得早，送到医院时还有救，只是因为脑部长时间缺氧，一度有成为植物人的危险。”
　　“那他后来醒过来了吗？”
　　“他醒了！但……当我去看他时，却被他父母拦在病房门外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？他父母为什么不让你看他？”
　　“他失去了记忆，失去了认识我以后的记忆，医生说这是选择性失忆症，当人在遭遇极大的打击时，会逃避性地藏起一些记忆。他父母求我暂时不要出现在他面前，他们认为这样比较好，怕我见了他会让他回忆起噩梦一般的袭击事件，从而使他再次陷入昏迷，甚至出现其他更严重的后果。”
　　“他父母这么说也有道理，反正是暂时不见，等他情绪和身体都稳定了，你们不就又可以在一起了嘛！”叶玲劝慰女人。
　　女人微微笑了笑，“你知道他们的暂时指的是多久吗？是十年啊！也就是说漫长的十年里我得忍受没有他的日子，就算偶尔在路上碰面，也要装作陌生人一般和他擦肩而过。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难熬，这样爱着却又不能爱的心情有多痛苦！”
　　叶玲吃惊、无言，看女人的眼神里不由得多了怜悯。
　　“到今天就满十年了！”女人依然平静。
　　“啊！那真是恭喜了，你努力撑了十年，到今天终于可以去见他了！”叶玲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。
　　“是这样没错！但越是接近这一天，我反倒越害怕。十年了，我的心意没有改变，但是他呢？如果我跟他说以前的事，他还是想不起我那怎么办？如果他已经有了女朋友，甚至结婚了呢？这就是我想请教你的问题！”
　　女人说完，抬头看着叶玲，神色隐隐的显出一点紧张，等待叶玲的答复。
　　“嗯……”叶玲觉得这实在是一个难题。她用手托着脑袋，脸色凝重地开始思考……“我想既然你这么爱那个人，他记不记得你其实并不重要，最多是重新开始而已。重新追求他一次，重新谈一次恋爱，其实也很不错！就算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也没关系，你那么爱他，就把他从别人那里抢过来。”说完这些话，叶玲觉得幼稚，先笑了。叶玲又想到其他，收了笑，“但是，如果他已经结婚了的话，那你就放弃吧！我最痛恨那些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了！”
　　“是嘛！”女人低下头，语调平淡，不置可否。几缕长发从额头垂落，在脸上留下阴影，遮住了表情。
　　“没错！你可千万别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哦！”叶玲好心肠的提醒。
　　叮呤！叮呤！门上的铃铛又响了起来，走进来几个老顾客，叶玲赶紧起身招呼。美容院里一时热闹了起来……
　　叶玲引导几个老顾客进了里间的美容室，一边和她们拉着家常，一边利索地安排美容师服务。又陪了她们一会儿她才从里间出来，看到那个女人仍旧坐在老地方，只是身体比先前略微蜷缩进沙发里，低头静默着。
　　叶玲好像此时才想到了什么，“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？！我和你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啊！”她好奇地问。
　　“嗯……为什么呢？……大概是因为他曾对我说过，要和我一起开一家像这样子的美容院！很高兴你能听我说这些，谢谢你！我知道该怎么做了！”女人起身，用低沉的声音告辞，拉开门消失在门外。
　　叶玲开始收拾摊开放着的几本杂志，突然，心念一动，她停了下来，丈夫脸上隐约可见的伤痕浮现在眼前。她呆了一下子，丢下杂志，跑出门去。却已经看不到那个女人的人影了。迎面走来一对亲密恋人，电光石火般的，她又想起这个女人自己的确曾经见过——偎依着丈夫走在路上，迎面而来的、眼睛里有光芒有泪花的女人。
　　地上有零落的红叶，叶玲抬头，头顶正是枫树，叶子已经红了大半。黄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树的枝桠，红的叶子分外红起来，像火焰，噼里啪啦的，燃烧在叶玲的眼睛里。